德国电影黄金时代终结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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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2年的《奥博豪森宣言》之后,这四个人确实用自己非凡的才华,“与传统电影彻底决裂”,“用新的电影语言创立新的德国电影”。但现如今,施隆多夫鲜有佳作,文德斯只有纪录片才不失水准,赫尔佐格则是大杂烩一般什么都拍,人们最怀念的,还是电影狂人法斯宾德。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,那个德国电影的黄金时代结束了。
近年来,德国、甚至世界各地,都有不少法斯宾德的纪念展。他的生前好友、研究法斯宾德的学者、以及他的影迷,拍了许多关于他的纪录片、收集了无数文献资料。本次德国电影节上,也有一部关于法斯宾德的纪录片,完成于法斯宾德诞辰七十周年之时。
相较于今年涌现的其他法斯宾德纪录片,不如荷兰导演Christian Braad Thomsen《无所求的爱》那么私人化,不如Dagmar Wittmers《无计可施的人》那样集中于电视题材,不如Robert Fischer的《法斯宾德在好莱坞》那样由点及面,但专拍纪录片的导演Annekatrin Hendel操刀的这部《法斯宾德》是彻头彻尾的德国电影气质,冷峻、客观、多面。
本片由其生前好友同事的采访、历史录像、法斯宾德自己的语音及其电影中的经典场景交织构成,以法斯宾德的人生为纵向叙事基本线,全方位展现了电影狂人波澜壮阔的电影生涯。
虽然赫尔佐格也曾被叫做“狂人”,但是法斯宾德的狂是不一样的。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高产的德国导演。法斯宾德德语文献的作者之一汉斯·君特·弗劳姆认为,要衡量法斯宾德的高产,必须和与其同场竞技、势均力敌的对手相比较。他举例西班牙国宝大师路易斯·布努埃尔,83年的人生中,贡献了31部杰作;享年76岁法国导演罗伯特·布列松,一生只有14部作品。
而法斯宾德,虽然从业只有短短13年时间,却横跨电影、电视及舞台剧三个领域,留下了五十多部电影的丰硕成果。甚至在头两年,有过连拍11部电影的惊人壮举。
这样可怕的效率,他是如何达到的呢?电影中,法斯宾德曾经的女友、共事的女演员伊尔姆·海尔曼在采访中说:“我们住在一起,没日没夜地工作,几乎看完了所有的美国B级片。”
此前网上盛传过“达芬奇睡眠法”、“番茄工作法”,但恐怕都没有“法斯宾德工作法”来得恐怖,他曾说过:“电影的初稿大概有3000页长,我只好神经错乱一般地工作。我连轴转四天,然后睡24个小时,爬起来再接着干四天,循环往复。通过这种工作节奏……我每一个阶段都有100小时的时间,可以将剧本推上一个台阶。”
施隆多夫23岁的时候就意识到,定期体检的他和法斯宾德截然不同,法斯宾德这种缺觉、酗酒、不运动的人生是厄运的征兆,他预测法斯宾德活不过十年。而法斯宾德的终生御用女演员汉娜·许古拉也曾悲伤地说过:“法斯宾德曾对我说过,你和卡文(与法斯宾德曾经有过短暂婚姻的妻子),你们一定会在年老的时候再次相见,而我就不行了。他那时候就知道,他年纪轻轻就会死掉,他的时间从来都不多。”
法斯宾德疯狂的工作方式保持终生,他人生的最后几年情伤累累,酒瘾和毒瘾越来越大,完全失去控制,身体每况愈下。但他在工作的时候却能精神百倍,奇迹一般口述了《柏林亚历山大广场》全部剧本,在一年内完成了史诗巨作高压的拍摄。为他拍摄过纪录片的导演Dieter Schidor在他去世前一天见到他,被他苍老的疲态震惊了。像他一样飞蛾扑火一般为了电影燃烧生命的人,空前绝后。
多年来他的影像几乎成了慕尼黑的城市记录,影片中或纷繁错乱、或极简冷酷的情节完全透析人情冷暖、掐准时代命脉。而他的电影绝不是社会学影像,其中的场景变换、镜头使用、气氛营造等等都胜人一筹。
此后《当心圣妓》、《帕缇娜的眼泪》、《寂寞芳心》、《恐惧吞噬灵魂》等一系列大名鼎鼎的作品让法斯宾德从到处找钱拍电影的穷小子,变成了人人皆知的名导演。而后期的女性主义三部曲《玛丽娅·布劳恩的婚姻》、《劳拉》,以及《维罗尼卡·福斯的欲望》,让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与符号载体并存,对阶级矛盾、性别困境的精准刻画,让日渐成熟的法斯宾德再登高峰。他的灵感似乎没有枯竭的时候,他对于德国历史的把握十分毒辣:一边盲目狂热地追求物质,一边同样罔顾一切地追求精神和理想。或许正因如此,这个国家才诞生了这么多拷问和拷打世界的开天辟地之人。
成年后,法斯宾德的感情状态也十分混乱,他情人无数早已不是秘闻,与演员相恋,把恋人带进电影更是常事,不少电影中的经典场景更是直接还原法斯宾德的真实经历,或干脆将他的内心独白诉诸台词,多年后不少演员们知道真相都震惊了。
他与御用女演员汉娜·许古拉在精神上多年的互相吸引,是他一生少见的稳定关系。他的恋人、床伴五花八门,情投意合就一起拍电影,感情破裂就各奔东西。剧组内勾心斗角,每个人为了更好的角色、更多的台词、下一部戏接着合作,而变着法儿地讨法斯宾德欢心。使他目空一切,又裹足不前,因为没人能真正满足法斯宾德,因而他像一个施虐受虐狂一样,不断恋爱、不断心碎。
一段虐恋的对象阿明甚至是他在自己最喜欢的小酒馆里认识的,也被他带进了片场。但心思简单的阿明根本无法跟上法斯宾德的步伐,郁郁终日,最终因吸毒过量死在两个人共同居住的公寓内。
之后,法斯宾德远离亲朋好友,一个人跑去法兰克福拍了那部著名的《十三个月亮》。当这部影片的字幕上出现“演员、导演、剪辑、摄影、配音、美术设计、制片、编剧:法斯宾德”的时候,恐怕每一个热爱法斯宾德的人,内心都是一声叹息:爱比死更冷吗?唯有电影流传了下来。也许正如汉娜·许古拉所说:“所谓真正的生活,其实根本就不存在。那只是虚无缥缈、转瞬即逝的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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